“医保无法报销，患者和家属就天天来找。现在公开了电话，人不来了，可报销窗口成了接线室，天天有人打电话催问报销时间。”医院工作人员如此说。知情人士称，这些问题在白城市医保系统升级之前都没发生过，此次系统升级更像是系统更换，而且显得比较仓促

　　法治周末记者 宋媛媛 刘立民

　　发自吉林白城

　　“已参加了居民医保，可生育住院费却报不了。”8月25日，家住吉林省白城市的林先生告诉法治周末记者，妻子因早产先兆到白城市中心医院住院，出院已有一周，自己多次打电话咨询，院方一直称因系统原因无法报销。

　　这并非个案。除了白城市中心医院，白城市医院也存在同样状况，该院医保报销窗口工作人员说，因为系统升级，职工医保和居民医保的生育住院费用都无法报销。

　　医保系统“失灵”不仅在市内，白城市下辖各县也不同程度地“中了招”，尤其是通榆县，多家医院亮出了医保“业务暂停”的通知。

　　2016年6月29日，白城市医保局(全称：白城市社会医疗保险管理局)就在《白城日报》上发出公告，称：“2016年7月1日至7月4日对白城市医疗工伤生育保险市级统筹信息管理系统进行升级。在升级期间，暂停全市定点医院、定点药店办理医保结算，刷卡购药等所有医保相关业务。”

　　截至目前，已近两个月，白城市多家医院医保系统出现“失灵”状况，究竟是何原因？

　　报销难与系统“升级”

　　据林先生介绍，妻子张女士由于出现早产症状，8月15日到市中心医院住院治疗，应院方要求缴纳押金5000元，8月17日出院。但出院时被告知无法报销，只能全额结算。

　　靠开出租为生的林先生家境并不宽裕。现在不但医保报不了，而且垫付的押金也拿不回来，妻子临产在即，自己仍要筹集一笔住院费用，压力不小。

　　除了打电话咨询报销时间，现在林先生整天带着妻子的医院报销材料，路过市中心医院都要问一问。但医院给出的答复是：“就得等，要不然你去问医保局。”

　　8月25日，法治周末记者跟随林先生到白城市医保局咨询，医保结算中心负责人称，不光是林先生一人，因系统升级，白城市职工和居民的生育、工伤医保费用都不能报销，具体时间还要咨询医保局系统维护的工程师。

　　“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系统测试，最快的话也得两周。我目前能给你的也就是这个解释。”医保局信息科一位系统工程师如是说。

　　“不光市里，县里医保系统更不好使。”在医保局办事大厅里，记者遇到了前来缴纳医保费用的李先生，由于跑业务经常去各县，李先生了解到目前通榆县多家医疗机构的门诊大病无法结算。

　　为了核实情况，记者又以患者的身份来到了通榆县第一医院暗访。

　　医院的城镇职工居民报销处显得冷冷清清，两位工作人员正在闲聊。得知记者咨询医保报销事项，其中一位工作人员指了指柜台旁边的墙壁，说道：“什么时候能报销，墙上贴着呢。”

　　通知上写道“因医保系统升级，出院患者不能办理结算，请于20天之后拨打4307175，咨询什么时间能给予报销”，全文并没有标明起止时间。

　　“从7月1日起就不能办理结算业务了，现在还没有一个能报销的。”工作人员在记者的追问下发起了牢骚，“医保不能报销，患者和家属就天天来找。现在公开了电话，人不来了，可报销窗口成了接线室，天天有人打电话催问报销时间。”

　　在通榆县第一医院，一些等待报销的病人和家属向记者反映，目前医保费用无法结算，需要病人自己垫付。“不着急的都回家去等了，着急的就去医保中心闹，有的还揣着刀具。”

　　随后，记者来到了通榆县人社局服务大厅医保中心，居民医保服务柜台里外都没有人，空空荡荡的办公桌落满了灰尘，桌子上孤零零地立着“系统升级业务停办”的公示牌。

　　“除了医保续费去农行交，现在其他业务都办不了。”负责办理医保业务的工作人员不在，相邻窗口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。

　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，因为系统升级，通榆县不止一家医疗单位在医保报销上存在问题。

　　“例如，交完钱，系统上总是显示未到账，换一个窗口还能交；按标准，大中小学生和儿童年医疗保险缴费标准是40元，但系统却显示需缴纳一百多元，还没法改；异地职工在本地刷不了医保卡……”

　　上述人士称，这些问题在白城市系统升级之前都没发生过，此次系统升级更像是系统更换，而且显得比较仓促。

　　“之前的系统挺好用的，不知为什么要换。”通榆县某医院的财务负责人告诉记者，现在连发票和以前的都不一样了。

　　系统升级还是系统更换

　　在医疗改革不断深化的当下，如何建设好医疗保险体系，营造更公平、更方便的就医环境，是中央领导人关注的焦点。

　　在8月19日到20日召开的全国卫生与健康大会上，习近平总书记重点提及医疗信息化建设，要求各地完善人口健康信息服务体系建设，推进健康医疗大数据应用。

　　会上，李克强总理更是给出了时间表，要求各地用两年时间实现异地就医直接结算，减少群众“跑腿”“垫资”。

　　作为重要的民生工程，各地在完善医保信息化建设上卯足了劲头，不断扩大医保覆盖面、提高服务水平，加大投入和监管的力度。

　　但白城市却在近两个月的时间内，医保系统频频“失灵”，是何原因？法治周末记者来到了白城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医保科寻求答案。

　　“据我了解，医保系统是因为升级耽误了几天，目前所有保系统已升级完毕，运行正常。”人社局医保科王科长解释，由于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医保科更偏向于政策方面的工作，不负责医保业务的具体操作，相关问题还得问市医保局。

　　为了弄清状况，这位王科长带着记者找到了白城市医保局局长杨伟东。

　　“系统不是升级，而是更换。”杨伟东说，之所以更换，是因为之前的系统已无法使用，上家软件公司(北京一家软件公司)又将所有技术人员全部撤离。

　　“财政不用出一分钱。”杨伟东说，这家软件公司(即：四川久远银海（002777 公告, 行情, 点评, 财报）软件股份有限公司，以下简称银海公司)免费为医保局做了新系统，因此没有发布政府采购招标公告。后期维护产生的费用全部由使用系统的医院、药店等医保定点单位负责承担。

　　“现在医保还报不了销？不可能。”杨伟东称。

　　对于通榆县医保系统出现的问题，杨伟东说：“医疗系统更换之后，整体停了4天，之后上线测试用了15天。更换完毕都能正常运行。我们用的是一个系统，不仅白城市，各县都能报销。”

　　“通榆县情况比较特殊，该县医保局(医保中心)整体瘫痪，医保局局长(医保中心主任)出事了，被免职，正在接受组织调查，副主任生病，分管人事的副局长(副主任)也被巡视组抽调3个月。是他们内部管理出了问题，和医保信息系统没有关系。”杨伟东说。

　　根据杨伟东的说法，法治周末记者拨打通榆县人社局一副局长的电话进行核实。

　　“我们(通榆县医保中心)的人事确实有变动，但人事变动并不影响业务。”该副局长对记者说，“系统升级期间医保无法报销属于正常。系统升级后一个月，软件工程师没来，导致我们整个业务都进行不了，目前通榆县的医保信息体统正在陆续调试。”

　　半路杀出程咬金

　　“白城市医保系统出现问题和医保局更换软件公司有直接的关系。”在前任医保局长在职期间，白城市医保局一直与上文提到的北京那家软件公司(以下简称北京公司)合作，已近十年。该 公司负责人告诉法治周末记者，在这期间，白城市所有的医疗保险管理信息系统的硬件、软件以及系统维护服务都由他们提供。

　　“软件系统运行一直很平稳，在此基础上，2013年，白城市医保局又与北京公司签订了软件升级合同。”

　　据该负责人介绍，2013年6月，北京公司根据白城市医保局、北京公司、中国农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白城分行三方签订的软件升级合同，将医疗保险管理信息系统软件V1.0交付白城市医保局使用，软件价款为190万元。

　　2015年12月，白城市医保系统再次升级，以上三方签订了异地就医结算平台搭建协议书，并约定由白城市医保局协调，从银行筹资255万元确保该公司的升级费用。

　　“不知为何，这次医保软件升级，现任白城市医保局局长杨伟东唯独指定银海公司作为硬件供应商，要求北京公司向银海公司采购硬件设备。”北京公司负责人说，以前系统升级维护所用硬件都是由北京公司自行购买。

　　“按规定，政府采购，应该通过招标程序。”该负责人表示，自己虽然有质疑，但出于维护客户的考虑，还是接受了杨伟东的条件。

　　于是在当月，白城市医保局、北京公司和银海公司三方签订《白城市社会医疗保险管理局硬件设备供货合同书》，合同金额为1334510元，由北京公司交付银海公司。

　　2016年2月26日，北京公司将255万元的软件升级款中的1334510元通过工商银行（601398 公告, 行情, 点评, 财报）打给了银海公司。

　　“但如此巨额开支，一个人说了算，难免留出让人想象的空间。”北京公司负责人认为，“电脑、显示器、键盘等硬件设备根本没有大批更换的必要，到现在也没见工作人员用过这些新购买的硬件。”

　　北京公司负责人还表示，虽然他们已经将1334510元的硬件购买款项打给了银海公司，但255万元的升级费用，医保局目前支付给了70%，余款未付到位。

　　在花了大价钱升级后，从7月1日起，医保局又全面启用银海公司的新系统。

　　上述负责人说，由于北京公司和银海公司所用系统不同，更换后可能导致刚刚建好的异地就医结算平台无法使用。

　　另外，即便是更换系统，一般都选择在年底，为了减少给参保人员带来不便，上线调整时间也都会安排在晚上的11点以后和凌晨两点之间。

　　但白城市医保局在未做好两家软件公司交接工作的情况下，仓促地在年中更换系统。上述负责人说，在北京公司维护系统期间，暂停两个小时都算重大事故，不知此次为何耽误这么长时间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