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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2016年4月21日周一，中午刚下班，正在等外卖。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来电话，咳嗽着说已到深圳，就在公司楼下。 我赶紧下来，发小在台阶下靠树丛蹲着，痛苦的咳嗽。 可能是嗜烟的缘故，发小多年来咳嗽不断。自已买了不少止咳药，也在镇卫生院看过，都没有效果。
咳嗽次数由一天多次变成一小时多次，现在有时隔几分钟就会咳嗽。每次咳嗽时间由几秒钟到几分钟，甚至可以咳上半个小时。 我走近一看，痰中有几丝殷红的血。 我又吃惊又心痛：“都出血了，这么严重！没去医院看？” 发小说：“这次来，就是想跟你借点钱去医院看”。 我问道：“要多少？” 发小答：“3000”。 我又问：“你自己有多少钱？”。 发小迟疑：“我还有一百多”。 我：“唉，医院进去就是钱，3000恐怕不够，拿5000吧”。 发小眼睛亮了一下：“谢谢”。 我当即微信转账5000给发小。 小在县人民医院检查个遍，医院没查出什么病，只是开了一堆止咳药。 发小咳嗽更狠了，有几次还大咯血。 2 5月底，发小来电话想借钱去省城广州肿瘤医院检查，要借一、两万，我说想想办法。 我是镇里唯一一个考上211大学，成为全村的骄傲。毕业后在深圳工作，一步步做到主管的位置，月薪近两万，又是全村的榜样。
表面上看起来光鲜无限，内心是难以喘息的压力。怕离职失业，怕还不起房贷。 每一个月万元房贷，加上日常生活、社交往来、过年回家开销，余钱不多。结婚四年了，奶粉钱还没有存够，生小孩的事一拖再拖。 发小是独子，因为咳嗽不止，找不到工作，找不到女人。说是跟我借钱，却很难还上。 发小病因未明，就要两万元。真有重病，以他家的经济条件根本治疗不了，何况许多病本身是绝症。 我和发小从小感情就好，发小小时候一直到高中，总是护着我。谁惹我，他就跟谁玩命。长大后，我们还常有来往，每年过年回家我们都会见面一聚。
考虑几天，我决定给他15000元。 我告诉妻子，28岁的妻子说：“我三个月的工资没了，生小孩又要推后了”。 医院查出发小是肺癌晚期。 医师得知发小是粤北农村的，家里困难。 医师就问：“有保险吗？” 发小：“有新农合”。 医师就说：“新农合意义不大，最好有重疾险，大病保险、医疗险也行”。 发小：“那没有”。 医师：“那还是回家吧，只要还有钱，想吃什么就买来吃”。 发小当即到深圳我家里。
在我面前，发小生平第一次哭了，我也陪着流泪。 临走，发小把剩余的4000还给我。 我断然拒绝：“还是留着买点吃的吧”。 我叫了的士，送发小到深圳火车站。 3 我回到家里，电脑搜索肺癌： 近50年来，肺癌发病率和死亡率增长最快，对人群健康和生命威胁最大的恶性肿瘤之一。 男性肺癌发病率和死亡率均占所有恶性肿瘤的第一位，女性发病率和死亡率均占所有恶性肿瘤的第二位。
大量资料表明，长期大量吸烟（含被动吸烟）与肺癌的发生有非常密切的关系，还可能与城市大气污染和烟尘中含有致癌物质有关。 肺癌晚期通过化疗、放疗特别是靶向治疗。一般来说，到了肺癌晚期，生存期通常在三个月到一年。
靶向治疗肺癌的靶向药物价格较贵，一个月光药费就是几万元。吃药期是2年，如果没买医疗险，即使中产阶层也吃不起。 许多靶向药都会有慈善赠药计划，大大减轻患者的负担。但具体的赠药计划包括赠药数量、赠药范围等都需要看企业在各地的指标。 才30岁的发小和农村许多无钱治疗的重病人一样，只能在家吃喝拉睡。 发小每一天咳嗽着数落剩余的日子，等待着最后一天的到来。 2017年5月3日，发小结束苦痛，30年生命中止。
自此，我回老家只有亲人，不见朋友。 2018年过年回家，我看了发小的父母。 来到发小坟前，我打开两包双喜经典，抽出三十根，一一插上坟头，缓缓点燃。 三十缕蓝色云雾华丽绽放，飘绕坟头，艰难挣扎着，想升腾而上。 不过瞬间，烟火熄灭，烟雾黯然落下。 4 2018年3月30日，正月刚过不久，妈妈来电说大表姐得了肺癌，四处借钱做手术，想要我借5万元。 大表姐胸痛伴随咳嗽，到县人民医院检查出得了肺癌，在市人民医院得到确诊，需要做手术。
我楞住了，别说5万，就是5千，我都得掂量一番。妻子29岁了，生小孩得抓紧。 急切抱孙的妈妈也止不住叹息：“生小孩再缓缓吧。好在你俩个没病没痛，平平安安”。 同村大表姐比我大10岁，小学文化。大表姐一直很照顾我，知道我读书苦，需要营养。有什么好吃的都叫我去，或送到我家。我考上县一中和大学，大表姐都给了大红包。 现在她要钱治病，我不可能不支援。 我思量再三，决定出3万元。
我跟妻子说明情况，来自同县农村的妻子理解又无奈。 沉默良久，妻子安慰我：“你妈说得也对，好在我俩没病没痛，平平安安”。 这次让我再次认识到肺癌这种病的可怕。 我和妻子商量，两人及父母各买一份重疾险。 5 大表姐手术顺利，但我知道借来的10万元支撑不了多久。 一次上网，发现广州一家医院招募肺癌患者，吃试验用靶向药。只要符合临床试验的基本条件，即可报名进行免费体检、免费化验检查、免费影像学检查等免费评估。
一旦符合研究要求，就可以参加本次临床试验。患者免费吃试验用靶向药，研究医师免费定期随访，免费的相关检查。 试验用药的不确定性，顾然有风险，但是药三分毒，医疗风险无处不在。 患者的风险因受试药物造成死亡或肿瘤恶化引发死亡，肺癌靶向药的副作用皮疹、腹泻、恶心、呕吐、乏力。 患者看重疗效，专家试验用药是为了获得安全数据。为了确保试验用药成功，医疗专家反而会全力以赴，小心谨慎，风险并非想象的那么大。
为了研制糖丸疫苗，根治小儿麻痹症，我国著名医学科学家、病毒学专家顾方舟教授，冒着死亡或终身瘫痪的危险，自己喝下疫苗，做人体试验。 而后又含着眼泪，给自己的孩子吃了全中国第一批脊灰疫苗。孩子平安无事，中国的脊灰疫苗研制成功了。 肺癌本身是绝症，几年的生命期，无所谓风险了。 6 我权衡后，还是说服大表姐报名参加。经过医院评估研究，大表姐获得资格。大表姐签署知情同意书，自愿参加本试验。大表姐不再需要承担药费了。 大表姐经济压力缓解了，我依然沉重如初，没有半点轻松。 面对肺癌的催残，我不知道大表姐能坚持多久？今年？明年？后年？
大表姐一向坚强乐观，真希望这次能挺过肺癌关，回到生命的正常轨迹。 大表姐一女（高中）、一儿（初中），均未成年。幼小的她们不能没有母亲的慈爱。 侄女、侄儿的人生路还很慢长，还需要母亲遮风挡雨。 村里，除了父母爷爷奶奶，就数大表姐对我好。 大表姐就是我的至爱亲人。我已经没有发小，不想又失去一个亲人。 疾病如抽丝，生命最无常。
“尽人事，安天命”， 所谓尽人事不过是针对疾病做出最积极的治疗，治疗效果却只能听天由命。就是在疾病未有之时，为“疾病”上一道重疾险，也只是缓解治疗经济困境。 面对疾病的猖狂，大表姐生命是如此的脆弱，我是那么无能，那么无力。 7 当今社会，公司竞争空前激烈，职场比拼倍加残酷。 在一线城市打拼的寒门子弟，唯有高压工作，不断加班，像一直高速旋转的陀螺，片刻不得停息。 只有让自己更有价值! 才能超越被淘汰的速度!
所有在外拼死奋斗的寒门子弟，迷茫，疲惫，焦虑，惶恐，无助，有时莫名其妙觉得心理发慌，总感觉危机似乎无处不在。 仅有一年一次春节，淌洋于乡音、乡情、年味、笑脸，方可放松身心，放飞情感。 面对清新的空气、葱郁的山林、清澈的河水，才真正远离喧嚣，净化心灵。 年年岁岁花相似，年年春节人不同。 妈妈以前打电话，说村里谁谁病在床，谁谁又病走了，我没有深切的感受。 每次过年回家，依然身心轻松。 我放下所有迷茫、疲惫、焦虑、惶恐，尽情陶醉在乡音、乡情、年味、笑脸中。 等到发小的离开，第一次有了心理阴影。 8 去年春节，我站在发小坟前，看发小吞云吐雾，不和我一言。 今年春节，饱受肺癌折磨的大表姐恐怕不能爽朗大笑。 明年春节，历经病痛蹂躏的大表姐还不知能否开口？ 我生怕今年回家看到大表姐，来年回家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。
发小的天人永隔，已令我悲伤。 亲人要再有不幸，更让我痛苦。 气还是淡然，青山依旧翠绿，碧水照样清粼。 乡音已无发小，笑脸不见大表姐，乡情更多伤情。 春节过年，我回不去的乡愁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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